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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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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馬車,岳見燊拉住了她的小手,緊緊地,十指交纏。好在衣袖寬大,並不容易讓人發現。

素心和小檀臉紅紅地垂下頭,腳步漸漸慢下來,遠遠地墜在他們身後。

待到進了正房,兩人的手心都出了微汗! 岳老太太見兩人手拉手地走進來,笑得見牙不見眼,叫周媽媽端了桃膠蓮子雪耳羹給他們喝。

“天幹物燥,我讓人早上就燉上了,你們嘗嘗。”

葉棠笑著應好,小口小口地喝起來。

“好不好吃?”岳老太太笑呵呵地問道。

葉棠點頭:“好吃!您怎麽不吃?”

岳老太太慈愛得看了眼岳見燊:“年輕的時候我也喜歡甜食,現在有了年紀,吃了甜的東西牙就倒。燊哥從小喜愛甜食,我這裏常年備著這些,除了桃膠蓮子雪耳羹,他最愛吃一道酒釀鴿蛋。”

葉棠想到那甜酒釀含有天然酵素,是養顏又豐胸的好東西。沒想到男人也愛吃,這讓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上圍。

“人生百味,苦辣酸甜,人各有好之。我聽人說愛吃甜食的男子,都溫柔平和,心地善良。”

聽葉棠這麽說,岳老太太自然高興:“你不知道,小時候他祖父怕他吃壞了牙,不讓他多吃。他也不哭不鬧,乖巧得讓人心疼。”

說著話題一轉,道:“我原想著你們成親後,身邊的服侍的人不夠使,才將秋紋、秋雨兩個丫鬟提上來。既然用不慣,那就用你身邊的,將來若是你看上了誰,再挑去服侍。”

葉棠想到出嫁前黃老太太曾和她說過,當人媳婦的沒什麽秘訣,不過早請示晚匯報而已。這年頭別說幾個丫頭了,就是給兒子孫子房裏塞通房丫頭的人也不在少數。

老太太這樣說是給她體面,尊重是相互的,於是她誠心道:“祖母走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,到時候您要幫我拿個主意。”

岳老太太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十分柔和,道:“好,好,人你自己挑,我幫著把把關就是了。”

葉棠瞧見一旁的黑漆四方桌上鋪了茜紅色的氈毯,上面還零散著好些紙牌。問道:“您剛才在打牌?”

岳老太太就笑著點頭:“天越來越長了,消遣而已。”

從正院出來遇到了小廝雙壽,他躬身行禮,稟道:“大爺,您前些日子挑的木料到了。”

岳見燊回頭看向葉棠,她忙道:“燊哥哥有事自去忙吧,我不要緊。”

待他們走遠,葉棠就朝滿臉興奮,兩眼發光的小檀道:“說罷,有什麽好事,看把你憋得難受的。”

“奶奶怎麽知道我有話說?”

“因為你臉上寫著‘我有八卦,快來問我’八個大字。”

小檀興奮得聲音都有些亢奮,但好歹記得這是路上,拼命壓低聲音:“我聽我娘說,路大太太從王媽媽兒子的屋裏搜出好些金銀細軟,以貪墨主子財物的罪名將人送官查辦,王媽媽當時就厥過去了。姚姨娘身邊那幾個有頭臉的仆婦每人打了二十板子,配人的配人,發賣的發賣,其餘都攆到莊子裏去。姚姨娘自個也被禁了足,身邊只有兩個小丫鬟服侍著。二小姐到老爺面前去告狀,卻被老爺訓了回來。如今姚姨娘就是秋後的螞蚱,等新太太進門,自有她的好日子……奶奶,你難道不高興?”

葉棠看著不遠處隨風搖曳的白玉蘭,道:“我也說不清,高興是高興的,但也沒多痛快,我就是替我娘不值。”

愛,因為神聖所以自私,因為深愛,所以只能唯一。可世間大多數男子都是這山望著那山高,希望妻賢妾美,四角俱全。而女人們則在內宅之爭中變得心灰意冷,甚至面目可憎……

她有一顆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心,但感謝命運,給了她又一次生命,讓她遇到了更重要更需要珍惜的人。

回房梳洗一番,換了件衣服,葉棠又去了正院。

這年頭的小媳婦,每天相處時間最多的人是誰?

相公?非也。男子一般只有一早一晚在內宅,就是中午抱著老婆睡個午覺都有‘白日宣淫’之嫌。

所以服侍好婆婆才是每天的生活重心。從早上睜開眼睛到晚上睡覺,一直要跟在婆婆身邊伺候。婆婆吃飯你就站著布菜,婆婆喝茶你就先試冷熱,婆婆洗手凈臉你就端盆絞帕。且要始終面帶微笑,不能有半句抱怨,好像伺候婆婆是件多麽愉快開心的事。

她沒婆婆,但有太婆婆,盡管岳老太太沒叫她立規矩,但她也不能太偷懶。

岳老太太看到她折返回來,很是高興,問她:“你會打葉子牌不?”

葉棠搖頭:“我不太會。”

“沒事,我教你,你把周媽媽替下來,她眼神比我還不好。”

周媽媽已經笑著站了起來,將手中的一把牌遞給了葉棠。

葉棠接過來,帶著點撒嬌的口氣道:“那您可不能嫌我出牌慢。”

其實葉子牌的玩法、算法和麻將一樣。一圈打下來,葉棠就玩得很有些模樣了。她四、五把牌裏能贏一把,加上青黛和墨紫兩個丫鬟一起哄著老太太玩,大家歡聲笑語,氣氛熱鬧。

遠遠的,岳老太爺就聽見了上房的笑聲。

待進了廳堂,老妻輕松的話語、葉棠親昵的口吻,笑嘻嘻的或在收葉子牌,或是在收牌桌的丫鬟,形成了一副溫馨又生氣盎然的場景,讓岳老太爺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加好了起來,他看著葉棠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。

祝三的事下個月就能有個徹底的了斷了。祝家所依靠的就是得意“女婿”蘇州知府戚松年,所以要讓這件事完美地劃上句號,唯有釜底抽薪。

岳老太爺宦海沈浮多年,有著高度靈敏的政治嗅覺,最是知道即使一樁極小的事,都有可能釀成大風波。

大周朝規定地方官員每三年要進京述職,謂之“京察”。此時的鉆營關乎以後仕途是否通達。

戚松年在蘇州知府的位置上已經呆了九年。這次他抱上了當朝首輔岑春芳的大腿,準備在吏部補個文選司郎中,品級雖不變,但卻是京官,而且文選司郎中負責官員人士選拔,是吏部第一肥差。

而岑春芳此人自幼家境貧寒,父親早逝,靠著母親給人幫廚洗衣做雜活維持生計。所以他初入官場倒也是廉潔清正,勤勉幹練。但隨著權大勢重,漸漸把持不住,開始結黨營私,坑害異己,獨攬朝政,唯我是從。去年秋天岑母七十大壽,辦得花團錦簇,多少官員傾其所有的討好他。

今日小兒子從京城帶信來,鐵面禦史吳巍守孝三年重新起覆,進京後,立即上書彈劾岑春芳,羅列了二十餘條罪狀。

今上對岑春芳的狷狂也早已覺察,吳巍的奏疏有證有據,深感不除岑春芳一黨將危害皇權,已經下旨將其下了詔獄。

至於戚松年,也被禦史彈劾貪汙行賄,縱容包庇家人,光天化日欺男霸女,為禍鄉鄰……

岳老太爺回來,葉棠自然不好再留在正院,告退出來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
秦媽媽親自去沏了杯茶,和她稟報,說是嫁妝已妥善安放好。

葉棠做到羅漢床上喝了一口,是她平日喝慣的安溪鐵觀音,湯色橙黃明亮,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好,心裏不由暗暗點了點頭:“媽媽辦事我自是放心。”

秦媽媽笑著建議道:“奶奶進門這幾日還沒工夫看看咱們這四宜館呢吧?今日天光正好,不如四處散散,大爺這個時辰應該也在後面的藕香榭。”

說得葉棠心動,她興致勃勃地起身,素心端著茶盤,小檀則抱了嶄新的坐墊軟枕跟在後頭。

按照葉棠的想法,四宜館比她的閨房自然要大,但沒想過,到底有多大?

花園長廊,假山嶙峋,亭臺雅立,甚至還有一片比整個葉府還大的私人水域。嚇傻了她這個連所有權只有70年的一堆磚頭都沒有的人。

再看那鴛鴦成雙入對,在水面上引頸擊水,追逐嘻戲;全身潔白無瑕的白孔雀,像一位美麗端莊的少女,悠閑自得地散步覓食;體形優美的仙鶴引頸高歌,振翅沖天……這一年要花多少銀子打理?

別說古代地廣人稀,所以就沒有高房價和房奴這些事兒。要不然蘇轍、陸游等大大們也不會寫詩自嘲“我老未有宅,諸子以為言”、“猶愧疚先楚公,終身無屋廬”。

即使沅洲是個十八線小地方,有這樣大的宅院,岳府絕對算是隱形土豪了,而且偌大的地方只有她和岳見燊兩個主子。這算不算是穿越的福利?

四宜館的景色四季不同,現下正是春光明媚景色怡人的時候。陽光照在身上,把暖洋洋的感覺傳遞向四肢百骸,感覺每一根筋骨都是舒展的,輕松的,說不出的愜意。

葉棠走在石板路上,兩旁的花木或高或矮,錯落有致。她目光一搜,便看見幾棵樹冠撐開如巨傘的櫻樹。

花樹下,岳見燊席地而坐。地上鋪了竹席,席上有矮幾和軟軟的坐墊。暖陽的柔光琢磨出他極致的容顏,頭發只用發帶高束在腦後,一手拿著一把寒光四射的鑿子,一手拿著塊小木塊,神情專註地鑿著什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今天想啰嗦兩句:去年年底有了開文的想法,花了很長時間寫了細綱,原本抱著單機到完結的打算在堅持更新,沒想到簽了約,還收獲了各位暖心的小天使,一句“大大”就讓我心潮澎湃。

好吧,我承認我沒見過世面。

相聚是緣分,我很珍惜。歡迎大家留評,以及“調戲”我!麽麽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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